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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问西东---从阿尼玛卿到尕朵觉悟

来源:马蜂窝作者:小布行路上 (厦门)编辑:尚东发布时间:2018-10-30 查看数0

01.序言

扎多的皑皑白雪,

混杂藏香的悠远。

愿你记得走过的每一个转角,

每一场际遇,

和每一刻的不舍。

坐在玉树州嘉纳玛尼石经城旁的甜茶馆,窗外的树叶已泛黄,在秋意的风中沙沙作响。

口中甜茶微香的温热,伴着撒向脸庞的暖阳,空气中时不时飘来藏香的静谧,让人觉得恬静平和 。

这是和我上一次来到玉树,不一样的心境,是地方变了,人变了,还是我的心变了?  

夏多才仁就坐在我和皮亚力的对面,我们聊着天南地北,时而爽朗的欢笑。

我藏族的朋友不少,他们都显得直来直往的简单,夏多也是我藏族朋友之一,他却不曾想坐在甜茶馆的一天前,差点因为一场误会,一场我自己差点控制不住的脾气,而误解了他。  

想想十数天前还不认识,想想人生的奇妙,那从阿尼玛卿到尕朵觉悟的际遇,我端起碗中的甜茶,轻抿一口,在阳光中又陷入了回忆。

无问西东,随心而至。

如果提前了解了你们要面对的人生,不知你们是否还会有勇气前行,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2012年的那一年秋, 梅里雪山的外转经像是帮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那一年,一切不顺,那一年转山不过是为了自虐又或者重生,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从那一刻起,对我而言,藏传佛教四大神山,是注定,也或者是执念,又或者更像是一场修行。   

梅里雪山外转路上的祈愿,让我在回来之后认识了小万,隔年,我们的蜜月,变成了 冈仁波齐的转山,暴风雪下的卓玛拉,现在回想觉得后怕,却也是一起经历生死的考验。

很多时候的争吵,不忿,在回忆起那一段经历后都显得平静而甜蜜,那似乎成了我和小万之间永远不可打破的盟誓,坚定而富有勇气。  

时隔三年,重走梅里外转,确实为了与卡瓦格博同生肖的小小布,转山回到飞来寺的第二天,是小小布的满月,那一天我记得清晰,梅里雪山的日照金山,梅里雪山的日出云海,那样的盛景是我多次去往想见却不得见的。

那一次,神山告诉了我责任。  

那过往转山的经历,仿佛由死向生脱胎换骨,我开始喜欢上在高原行走,我开始喜欢上在藏区的自己。  

阿尼玛卿和尕朵觉悟,是许了多年的愿。  

只是就像当年的执念一般,其实现在回想起,我都不会相信,我是这样转完阿尼玛卿的,那曾几何时我执念,仿佛成了神山的嘲弄,真正的教会我,有得有失的拿起放下。

一般人转阿尼玛卿,会选择以雪山乡为起点,这样的路程安排,是为了身体的适应,更好的在翻越知亥代垭口和达木乔垭口的时候,有好的身体状况,可我和我唯一的小伙伴皮亚力,却并没有这样选择,而是把转山的起点定在了下大武 。

每一次的转山,总会出点状况,比如第一次梅里的失温,第二次冈仁波齐的暴风雪,第三次梅里的马帮事件,而这一次青海的转山,却从一开始就出现了状况,皮亚力在西宁包车去下大武的时候,没有和包车师傅讲清楚,因为我们最后决定从下大武开始转阿尼玛卿是很临时的决定,包车师傅一开始认为我们要去雪山乡的。

我没法去责怪皮亚力,是因为原本对藏区更熟悉的我,因为那一段时间疲惫不堪的自媒体活动连轴转,懒癌发作,所有转山的前期准备工作都交给了皮亚力,才出了这样的状况。

可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状况,我们途径了“天下黄河贵德清”的所在。

转山前的一天,和皮亚力做着徒步前的适应工作,我们却都失败的算漏了一点,也导致了后来的计划有变,只是这一天的徒步适应,皮亚力这货死活不走回头路,导致我们多走了好几公里的路,事后我跟他说,我开始讨厌自己变得不那么暴脾气,变得在这种路线上不那么斤斤计较了,因为如果是以前的我,这导致多走几公里路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因为我压根就不可能同意皮亚力选择的那条适应路线。

等快回到下大武的时候,那海拔4100的偌大足球场,让我和皮亚力感叹如果国足高原拉练,那会不会特别的赞。

转山,找寻自己内心的路。

阿尼玛卿出发转山的日子,远处蓝天依旧,近处飘起了大雪,天气的莫测,让一切显得并不美好,缓步走过神山阿尼玛卿的石碑,转山的路令我有些心里犯嘀咕的未知,唯一让人安心的,不过是作为后援,开着皮卡车的藏族师傅阿乐。

阿尼玛卿的路,让我有些许的失落感,或许是寄望太高,又或者是怎么样,我不自觉的拿阿尼玛卿和梅里外转、和冈仁波齐相比。

我想象中的转山路,就应该是人烟罕至,就应该是艰苦修行,可阿尼玛卿的路,已全程可通车,因为如此阿乐师傅的车可以作为后援一路相随,可也因为如此我和皮亚力总觉得转山的路少了那么些感觉。

从下大武出来没多久的午后,远处山坡上突然窜出的动物,让我神经一紧,飘着雪的深秋,其实我之所以执意要后援,是因为怕遇见狼。  

“你看到是什么动物了吗?”  

“我也没看清。”皮亚力摇摇头。  

“走,赶紧到阿乐师傅的车上去。”  

我喊着皮亚力一路小跑,上了车,窜出动物的地方,突然又多了一群奔跑迅速的动物,车上的阿乐师傅,也紧张拘束,不多时,那成群结队的动物,由远及近的跑过,用心形的屁股对着我们,似乎在嘲弄着我们的胆小。  

“是藏羚羊!”阿乐师傅开心的叫道,“一定是你们的虔诚感动了神佛!”  

在藏区,藏羚羊是神圣的,据说是有大福报之人才会看到藏羚羊,其实我也很诧异,本该在藏地草原尤其在可可西里才较为多见的藏羚羊,不曾想却让我在阿尼玛卿转山的路上遇见。除了幸运,我还能说什么呢?

可宽宽的,汽车可以通行的路,却让行走变成了进退并不难的牵绊,反而没有了那种一往无前的笃定。

走着走着,突然在想,是不是人有了依靠,就变得不那么坚定,是不是这一场转山路的修行,我真的来对了?

不知道是我的担心成了决定皮亚力状态并不好的原因,还是他这次和我来转山本身身体状况就不好,行将翻越知亥代垭口的路,其实或许和记忆里徒步行走翻越过的任何一个垭口都无法相提并论,这里的路缓而平,缓到让我觉得这种强度除了路途的长度外并没有太大的强度。  

皮亚力问我:“我们是过垭口住,还是垭口前住。”  

“过垭口吧,感觉要变天了!”阿尼玛卿的天,如同翻书一般,才雪转晴,到了下午又开始晴转雪。

也许是因为有后援的皮卡,我心里盘算着各种,想着如果没有合适的宿营点,翻过垭口,就直接上车,去雪山乡。

知亥代垭口的阳光,知亥代垭口的雪,一切显得矛盾又和谐,经幡在风中作响,像是大声念诵的梵音在为谁祈福。

只是阿尼玛卿的主峰,依旧宛若谜底一般,躲进渐渐泛起金黄的云中,不曾谋面。

回到皮卡上,刀锋划过牦牛肉的切面,那淡淡的牛肉香在口中逸散。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我一起转过另外两座神山的皮亚力,在我吃饱喝足的等待中,才慢悠悠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出现在我和阿乐师傅的视线中。

垭口上呼啸的冷风,带着皮亚力身上的寒颤,让我开始犹豫是否翻过知亥代垭口后还要搭帐篷住下。

“阿乐师傅,我们沿途看看有没有牧民可以寄宿,没有的话,我们就直接去雪山乡吧。”  

“好的嘛,好的嘛,你们说得算。”

我的估算,不过是出于降低风险的考量,因为这一路来,沿途我们没有遇到转山的人,也没有遇到扎营的牧民,似乎十月的果洛已经深秋,似乎十月的阿尼玛卿已然初冬,日头渐渐西洛,气温渐渐趋于零下。  

最终,我们没有沿途找到可以借宿的地点,皮卡颠簸,一路到了雪山乡。  

晚饭后的雪山乡,偶尔传来狗叫,零星亮着的灯光,不过乡镇上为数不多的杂货铺,略让人感到寒冷的高原,抬头依旧看得到漫天的繁星。

我和皮亚力走出房间,买饮料,屋内阿乐师傅已经虔诚的开始做着睡觉前的诵经叩拜,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寂静。  

“阿乐师傅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皮亚力很笃定的说。  

“一定是啊。”谁说不是呢,他脸上的伤疤,和他的虔诚腼腆,显得如此的矛盾。  

“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皮亚力又开始调侃我,“在藏区,你总能遇到好心人。”  

那一刻我泛起的笑,自己都觉得恬静,我没有去接话,是因为我没法否认皮亚力的话,因为带了一堆摄影器材,我并不想在五人间和其他人拼住,就想说三个人包下五人间,可阿乐师傅却怎么都不愿意,后来才发现,他执意不肯的原因,是怕我们多浪费钱,最后他和宾馆的老板沟通后,五人间还是只算了三个床位的钱,却不再让其他人入住,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带来了大大的感动,毕竟,那床位费也不需要阿乐师傅出。  

晨曦唤醒了雪山乡,狗吠声打破的寂静,在雪山乡醒来的日子,少了以往转山路上的疲惫,多了几丝慵懒,阿乐师傅一直担心我们多花冤枉钱,连那一日的午餐,他都执意说要吃素,不让我们多点太多菜。

我喜欢这小镇的静谧,一如喜欢在醒来后又看到阿乐师傅诵经叩拜的虔诚模样。  

皮亚力的工作又遇上了些许事情,商量着是否能在雪山乡停歇,说实在的,我特烦这种请假出门旅行的日子,还公事缠身的生活状态,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困,我也无法强求他变成我的模样,只好应下,也或许是这一场应下,让我们躲过了一劫。

藏区转山的闲暇时光,总是奢侈,在小炒店,恰巧遇见几个民警相聊,才得知前一日阿尼玛卿转山路的一段无人区,狼群攻击了牧场,索性没有人员伤亡,他们好意的提醒,我们注意安全,也让我犹犹豫豫,是否改变阿尼玛卿的转山计划,是否在雪山乡多呆一天,是否不再徒步前行。

在雪山乡多停留的日子,我不知晓同行的皮亚力是否会对我这样的犹豫很无语,因为以往,我从来坚定,从来认为转山的虔诚就一如我在梅里雪山遇见藏族奶奶告诉我的话:路有多远,问脚。

和煦的阳光暖身,我坐在雪山乡的莲花生大师像下,一坐就将近一天。

平日里跳脱的我,都不敢相信那一刻的心定心静,思索着一年来经历的人,经历的事,从未想过的那一天,竟然在阿尼玛卿神山之畔,禅定了一天的心。

突然在想,梅里雪山之于我重生,冈仁波齐之于我生死,那么阿尼玛卿又会带给我什么?我会系好鞋带,带好东西,继续前行,又或退缩?

布满车痕的路,让我并不太想走着转完全程的念头,狼群袭击牧场的消息,一切仿佛就又如过往每一次前往藏区,冥冥中的注定一般,阿尼玛卿在教会着我什么。

曾几何时,我不能接受坐着车转山;曾几何时,我又唾弃他人的拘泥形式;曾几何时,我无视大自然的风险;曾几何时,我又不屑所谓对自然的无畏。

我矛盾着许许多多的矛盾,我看不破许许多多的执念,似乎在阿尼玛卿,在雪山乡,突然间就拿起放下了一般。

那一夜,我又一如每一次转山陷入的梦境,梦境中莲花生大师依旧踏着金光走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转山,为什么一定要用脚?转山,该用的是心!

临行前的雪山乡,阿乐师傅带我们途径了他哥哥的家里,藏族人的热情,藏族人的好客,一切就融在那熟悉而浓烈的虫草酒里,芳香醇厚。  

离开雪山乡,重新阿尼玛卿的转山路:“我们坐车前行吧?”  

“你居然不坚持徒步全程了,这不像你啊?”皮亚力像看怪物一样看完,“不过,你决定,我随意。”  

“那就那么定了,如果有合适的宿营点,我们就住一个晚上野外。如果没有,我们今天就回到下大武,明天去尕朵觉悟,就是这样得辛苦阿乐师傅了”。  

“好的嘛,好的嘛,不辛苦的,你们能来转山,神山会保佑你们的,你们安全,我也是在积福,”阿乐师傅说完,憨憨的笑了。

如果说,交通不便的转山路,是一场身体力行的苦修;那么阿尼玛卿全程可以行车的转山路,变成了一场放下执着的修行,一切存乎于心,不过是自己如何看待。  

不过说实话,沿途的车痕,对我而言是一种不愿全程徒步的埋葬,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并不是身体走不下来阿尼玛卿,只是觉得些许的不愿,说放下,却依旧执念。

无人机拍下风雪,一如阿乐师傅在无人机下降时帮我抓无人机那孩童般的开心欢笑一般,渐渐的显得不再寒冷,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傻傻的守在达木乔垭口旁,却一直不得见阿尼玛卿的真颜。

回来后,有朋友问我遗憾吗?我总是摇头:其实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转山的路,就如人生的路,下一秒我们会遇见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没法也没有时间执着的去守株待兔的等待什么人出现在我们身边,没有时间去等待我们期许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只能随着时间流水不断前行,对与错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只要问心无愧,就已足够。

那一天转山的路到了最后,路过觉木央拉。  

那是一处在藏族人口中的圣地,玛尼堆的风马,在渐暗的天色里,也开始瑟瑟发抖,圣地则恰巧躲在了玛尼堆后,那是一处石壁上的石洞。  

阿乐师傅没有说什么,从狭窄的石洞钻了进去,又从另一侧的洞口钻了出来,然后兴奋的告诉我们,这个洞,体型不是重要的,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进出,心带邪念的人,只能原路退回。  

石洞真的很小,只容一人蜷身而过,说真的,进洞的那一刻,真怕自己那仿佛生锈的韧带,让自己卡在洞里,无法穿过,那就尴尬了,却发现石洞如同有灵一般,滑身进洞出洞,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当我和皮亚力都钻过觉木央拉的石洞,阿乐师傅掩饰不住喜悦:“你们,很好嘛,很好!你们是神山保佑的人。”他依旧憨笑,带着浓浓的藏腔味的汉语,那笑容仿佛融化了天地,虔诚而友善。

也许,人真的需要信仰,需要能让自己有敬畏之心的信仰,然后一辈子,不断的在红尘中修行锤炼,慢慢的不断、不断变成更好的自己。

离开觉木央拉不远,有一条湍急的河水,横在路中,或许得庆幸,包了阿乐师傅的车,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转山,在这样的季节,趟水过河,估计要冻成狗了。

好了,这里提醒下要转山的各位,这条河,如果在夏季,水流肯定更加湍急,一切注意安全。

过完河,阿尼玛卿的转山路就快要结束了,下大武的零星灯火,已经依稀可见,我开始不舍,不舍这段没有“走完”的转山路,开始不舍阿乐师傅那淳朴的笑容。

回到特丹的家,一壶美酒,一声问候。

在藏族人心里,转山是件很神圣的事情,能转完神山,不管以什么形式,都是值得庆贺的,喝着酒,吃着羊肉,我开始憧憬,下一座,也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座神山尕朵觉悟。

我会遇见谁,又会遇见怎么样的事,而更多的也许,是我会遇见更好的自己。

尕朵觉悟旁,鲜为人知的所在。

6岁那年的夏季,格桑遍野挥别牧场成群的牦牛,磕长头匍匐前行懵懂年少的年岁,夏多才仁读不懂神山的虔诚,只为尕朵觉悟的信仰。

三年前的玉树,那些纯真的笑脸,和那些并不太好的经历并存。

曾经和很多朋友斩钉截铁的说,我再也不会去玉树了,可命运的轮回,就像是冥冥中的牵引,又让我回到玉树。

三年前,我放弃曲玛莱的行程,是因为主办方不让转山,而我总觉得如果让我到神山脚下,不转尕朵觉悟,我会百爪挠心的难受,还不如不去。

三年后,我和好友皮亚力来到扎多,只为一圆三年前的遗憾。  

转完阿尼玛卿的第二天,从下大武赶到扎多,命运就仿佛交织无法说清的网,让两个心中放不下神山的人相遇。

下车见到提前联系好的夏多才仁,我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恶的感觉,仿佛一切平淡得不那么真实,但很快的,一切变得热络,缘起于我询问住酒店的问题时,夏多说镇上所有的酒店都没有卫生间,没必要浪费那些钱,还是去他家里住吧,那份实在的热情,让我又仿佛每一次回到藏区,每一次遇到的一个个心带信仰善良淳朴的藏族朋友,这是我熟悉的藏地,这是我喜欢藏区的原因。

夏多的家,如我记忆里的藏居,并不华丽,也不破败,堂中牛粪燃起的暖意,夹杂着透过窗户照进的和煦,那抹阳光恰巧撒在一旁静默无语,净白不似藏族的女孩脸庞。

我不知道那是夏多的妹妹还是谁,而她的一旁,坐着夏多的父亲,一位慈祥和善的藏族老人,一个会一些汉语的藏族老人,对于他那种岁数而言,会说汉语,着实让我惊讶。

夏多,则坐在我和皮亚利的对面,温着甜茶,时不时的给我们斟满,他的妻子,并不懂汉语,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我们与夏多的聊天,偶尔用藏语和夏多说两句,如若不是窗外的皑皑素装,屋里那如若家一般的感觉,我真差点忘了这些日子的玉树,冬意渐起。  

聊了些许时候,我问夏多,除了赛康寺外,扎多还有没有不为人知的所在。  

这么一个问题,倒让夏多兴奋了起来,告诉我说,有的有的,有一个当地曾经部落建起的石经城。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压根没有征求皮亚力的想法,询问又像是不容置疑的和夏多说。

那一刻,我多少有些失礼,可我总是抵不住小众的景点又或者说还算不上景点的遗存。  

“好的嘛,好的嘛,我也是这样想的嘛。

”夏多倒没因为我失礼的语气不快,反而显得如我一般兴奋,二话不说,就去屋外,启动他刚买的新车,暖车,出发。

我想,如果我没遇见夏多,我永远不会知道,在尕朵觉悟神山脚下,有那么一个历史久远到可以追寻到19世纪的石经城。

这个名为邦日朵卡的石经城,应该没有多少人有听说过。

这一片地区在解放前是邦日丹玛部落属地,清朝咸丰年间,约1851年至1861年间,竹节活佛圆寂后转世在蒙古尔津族蒙古尔津百户的弟弟昂力拉根成为竹节寺喇嘛,将竹节寺属及歇武赛巴并为一族,竹节寺竹节族寺、族合一。

从此邦日丹玛部落信奉噶举派,自邦日丹玛人青才江开始推行重要法则:对属民不再用重刑,而是视情节轻重让违法者凿刻石经,情节越严重凿刻的石经越多,因为邦日丹玛部落这奇特的惩罚方式成就了这一片位于尕朵觉悟神山脚下那神秘而鲜为人知的石经城——邦日朵卡。

或许真的需要感谢夏多,高原暖人的阳光和高原稀薄的空气,一样让人有独特的感觉,而穿行在邦日朵卡,给人的感觉更加独特。

它比不上嘉纳嘛尼石经城的大,也比不上玉树地区那神奇的水玛尼、冰玛尼,但它沉淀下来的历史厚重感,和经文凿刻间对自己所犯错误的深深悔悟,是其他石经城所没有的。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邦日朵卡,脚下的尘土,和薄薄雪晶,一切都显得自然的真实,虽然古旧,却更加舒服而富有禅意。

不时,有转经的人儿走过,画面宁静。

等我飞完航拍,拍完照片,皮亚力已经帮我背起摄影设备,夏多也问我要走了么,我笑着摆摆手,说,来了,怎么都得看看,起码转上三圈再走吧。

夏多也笑了,深情抚摸着石经城上的石经,饱含着虔诚,说,好的嘛,好的嘛,这样最好不过的嘛,然后跺着步子,边向我和皮亚力诉说着这片石经城的故事,那流淌在他血液里的虔诚,化作言语间的深深情感,在点点滴滴间读到的都是他对这片故土的深爱,都是他的依恋。

我也不知道,是否是我在邦日朵卡执意的转经打动了夏多。

夏多说,走,我带你们去邦日朵卡对面的卓玛桑曲林,我亲爱的朋友,我要让觉姆们帮你们诵经祈福。

卓玛桑曲林是一座典型的藏传佛教的觉姆寺,位于邦日朵卡的河对岸,如果不是白色的屋墙,我真的会误以为是色达的微缩版,我没有去拍摄任何觉姆的照片,是因为我不想去打搅这里的一方平静。

中午的饭,就是在卓玛桑曲林简单的吃,简单的素食,可正是这份简单,和卓玛桑曲林修行的觉姆们和善的目光,我甚至会觉得,那一刻那简单的餐食,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我甚至会觉得,那一刻读懂的幸福,就应该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幸福。

至于照片,回来后才发现只有那么一盘觉得有趣的细碎零食,也许是一切带来的心灵平和,让我甚至都忘了拿起手中的相机去记录些什么。

但或许,反而是如此少之又少的照片,在自己翻看的时候,总显得珍贵而充满故事感。

离开卓玛桑曲林,夏朵又带我们走访了赛康寺,这座在旅游界尤其户外界颇具盛名的寺庙,源于在这里固定的时间里,有着祈愿神山尕朵觉悟的大型拜山的法会,也源于这里是转山的必经地,也是真正传统转山尕朵觉悟的起点。  

我们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只是遇见了一群佛学院放学的小沙弥,纯真的笑容挂在脸庞,从我们的车边走过,而每当夏朵帮我征求同意后,我拿起相机拍摄,他们总撇头害羞。

于是,我默默的放下相机,不再去想拍摄下什么画面,只是那些纯真善意的微笑,去更深的印入脑海,难以忘却。

在扎多镇去往赛康寺的路上,有个很偏门的野温泉,温泉一旁的河水,带着雪融水的冰寒,可奇异的就在于温泉不过几米之隔,却冒着温热的气息。

当地人总喜欢在这里泡上一会,说这温泉是神山赐予的财富,能消除病痛灾难。

深秋初冬的日子,我是不敢下去泡舒服的野温泉,但也不妨碍我体验下它温暖的热度,至于你要问我温泉具体位置在哪,我的回答是:不可说,不可说,如果你到扎多镇又或者去尕朵觉悟转山回来,有缘自会知晓。

我喜欢藏区,因为它稀薄的空气,让人的思维都变慢了,慢得简单,慢得能细细品味世间万物。

在城市里,资讯太快,我们不停的工作,不停的摆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健忘且不长情,而在这片纯净的天空下,我能寻到,寻到我最初的内心,接近和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我就这样,放任手机不管,和皮亚力还有夏多,从邦日朵卡回到夏多的家中,烤着火,喝着甜茶,聊着天,窗外,雪花一片片飘落,已鹅毛般大。  

“哦,阿布,后天你们就不要去转山了,不安全,我带你们去拜山。”夏多很爽朗的说。  

皮亚力看了看我,像是征询我的意见。  

我摇了摇头:“夏多,我们不要拜山,我们要转山。”  

“海拔太高,天冷。”  

“我已经转过冈仁波齐、卡瓦格博、虽然阿尼玛卿几乎是坐车,就剩尕朵觉悟了!转完四大神山,是我的心愿。”  

夏多听完很认真的看着我,情绪的起伏,有些许激动:“你去转过了另外三座神山,神山会祝福你的。”夏多顿了顿,看了看对着露出慈祥微笑的他的父亲,“我6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带着我,去转尕朵觉悟,磕长头的那种,好的嘛,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转山,好的嘛,好的嘛。”然后夏多就把别人写的,关于他的介绍,递给了我。

我认真的看了他对尕朵觉悟的眷恋和深深的信仰,却讶异于他竟然与我还有皮亚力同龄。

藏族人高海拔强紫外线,很早就上社会讨生活,一开始,我真的一直以为夏多比我们大很多,夏多也以为我们比他小很多,结果…得知了我们都同龄,夏多乐开了花,兴奋的滔滔不绝,飘着雪的夜,生着篝火的小屋里,我们仨时不时的爽声而笑,为了同龄,也为了信仰。  

后来,夏多发了个朋友圈,描述他的开心,用的是我们一起的合影。

于是乎,经常发生在我身上,犹如电视剧情节的事情又发生了。

夏多突然问我:“阿布,有人回复是你的同学!“  

“我的同学?”我略微诧异,脑海中收寻着能走徒步路线的同学,却发现记忆里走徒步的同学,都是跟着我一起走的,我一脸疑惑的接过夏多递过来的手机,“嘿,居然是她!”。  

“哎呀,妹纸,说是不是你小子当年…”皮亚力又开始他缺氧状态下的跳跃性思维了。  

“是你大爷。”我不等皮亚力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们大学毕业后,有几个同学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明年正好毕业十年聚会,真的没有想到居然在神山之畔,用这种方式找到一个失去联系的同学。”  

“好的嘛,好的嘛,这是觉悟神山的缘分,就像我和你们的认识,你说是不是嘛,阿布。”  

“对!”我用力的点着头,似乎四大神山带给我的巧合,实在太多太多。  

后来,才知道,我那个大学同学毕业后QQ被盗,而手机又坏了,没有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这些年随着微信盛行,QQ也联系不到我们,她认识夏多,是机缘巧合,她也是想来转山,却不同于我要转山的缘由,她是听说尕朵觉悟转山路上有着遗存的崖居人而来,可其实我知道,那不过是以讹传讹的错误消息,那不过是在尕朵觉悟内转最险峻地方,在修行洞里修行的苦行僧和修行者,可恰恰是这些看似奇奇怪怪的旅行理由,居然在相隔近十年的年岁后,因为夏多,让她又回到了大学班级的联系录里,也算是一场缘法了。  

皮亚力的感叹,我和夏多的开心,这一场的巧合,都成了那一夜,尕朵觉悟神山之畔,扎多镇上一家藏族小屋里,欢声笑语的理由。

屋外的雪,从细碎,化作鹅毛飘落,带着冬的寒意,却再也融不进心头的温热。  

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于完美的转完尕朵觉悟神山而结束,那也许真的很完美,可每一趟每一座的神山,似乎总要用它特有的方式,告诉我一些道理,让我经历些许磨难。

尕朵觉悟,没转完的神山。

夏多带我和皮亚力见识了邦日朵卡和卓玛桑曲林的第二天,我和皮亚力等来了皮亚力大学时期的学长老赵,因为担心老赵对住宿的要求,我们从夏多家里搬到了酒店,我无法评定,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像老赵所说的感性而浪漫,又或像我自己认为的理性而冷血,更或者如皮亚力所说的两者皆有,但老赵给我的印象,是精明梳理着一切的条理的理智,似乎在我眼里的随遇而安,随性而为,到了他那里,都成了可以分门别类的东西。

我、皮亚力、老赵,就组成了我们去转尕朵觉悟神山的队伍,那么夏多呢?由于他工作的原因,很遗憾的没法带着我们去转山,于是他就帮我们找了一位转山的向导。

计划好转尕朵觉悟的那天,闹钟在凌晨5:30准时响起,一如每一次高原户外临行前的习惯,我和皮亚力带着上路的东西,前一天就已经打包好了,反倒是老赵一个一切梳理的井井有条的人,反而一切都没有准备,当他在絮叨纠结是否要带防晒霜和洗面奶的一刻,我发誓我是强压着脾气,只为了不让皮亚力难做。  

皮亚力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满,赶紧帮老赵收拾东西,因为他很明白换成是我的朋友,这一刻,我一定会告诉他:要么,你给我把化妆品丢了一起出发;要么,我把你丢了我自己出发。

并不是我觉得带化妆品矫情,而是这一切本该前一天就准备好的,这应该是不需要纠结的!正在老赵收拾东西的时候,酒店的房门被叩响,我蛮以为是夏多的姐夫巴定开车来接我们,打开门,却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招呼也不打,就往门里挤,若不是我担心会有不必要的冲突,我想不是把老人让进房间,而是直接轰出去了。  

“你是干嘛的?!”我没好气的问。  

“你们,转山,向导!”  

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夏多给我们找的向导。可我内心,已有了不舒服的感觉,趁着老赵又在纠结带不带雪套,我问了向导一句:“你转过几次尕朵觉悟?”我敢发誓,他绝对是听懂了。  

“我?转山?没有,这次,第一次!”  

第一次,你跟我开玩笑吗?我内心开始产生了些许忐忑,可行程的安排,尤其皮亚力和老赵的返程时间定死,总有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味道。

于是,我瞥了一眼皮亚力和老赵,发现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和向导的对话,硬是把又被点燃的怒火压了下去。

在城市里,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见多了旅游的黑暗面,我不否认,那一刻,我升起了一个念头:夏多,这个几天来我们有说有笑的兄弟,未必靠谱。  

巴定准时接完我们,驱车经过了赛康寺,到了转山开始徒步的起点。

一如梅里雪山的太子庙,一如 冈仁波齐的双脚佛塔,一如阿尼玛卿的下大武 ,尕朵觉悟也一样在转山的起点总会有一个说来不大不小的玛尼堆,挂满了经幡。

清晨的尕朵觉悟,晨曦伴着满天飞雪,我们踏上了尕朵觉悟的转山路。

事先做的攻略,尕朵觉悟的转山,是沿着河谷一路上向,穿过玛尼堆河谷,先翻越4720的亚姆盖拉垭口,这也是我计划中第一天的转山行程。

离开起点的玛尼堆经幡阵,我们一直在河谷中左右穿行,玉树地区连续几天的降雪,让我们前行的每一步都是一脚深一脚浅。

我因为要拍一些东西,和皮亚力时走时停,而向导和老赵走在了前面。

说句实话,我认为这一次皮亚力和我行走青海的状态大不如当年的冈仁波齐和梅里外转,但怎么样也比初次上高原的老赵来得强,我原本的计划是,这样子拍摄既不耽误互相的时间,我们又可以看到前行的路线。

谁知道,第一个状况就来了,当我和皮亚力赶上老赵和向导时,他们正停在一个岔道口休息,向导正不断的咳嗽,似乎状态并不怎么好,我也没有多想,只是劝慰了两句说不行就多休息下,不曾想,接下来,当我问向导岔路口如何走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不知道,好像是往右走,皮亚力一听不对,立马把我拉到一边,拿出地图辨识。

“不用了,左边有经幡,转山路上的路标,你应该明白。”  

“嗯!”皮亚力还要说些什么。  

“这向导不靠谱,一切靠我们自己!”我直接打断了。

向导走走停停,因为老赵的状态并不算好,我和皮亚力也只能作罢,却开始不跟着向导的脚步前行。

前半段的路,向导一直趟着河谷的河水走,若不是我鞋子,我想我已经冻脚了,等到了第二个岔口的时候,我和皮亚力已经很确定往哪个方向走了,我却还是故意问了一句;“往哪里走?” 

“应该是右边,啊,我没有走过,你们决定往哪里走,我就往哪里走!”  

右边?!右边的路是尕朵觉悟内转的路,危险度极高,平日里也只有苦行僧会走,这向导到底要干嘛,我已经捉摸不透,我看了看表,只想早些翻过亚姆盖拉垭口,结束第一天转山的行程。

可到了第三个岔口,没有了经幡,没有了玛尼石堆,左右都有垭口,这一切变成了一个尴尬的抉择。  

“老赵怎么样了?”我看老赵和向导离我和皮亚力挺远,问了句。  

“状态不是太好,他说不行我们就继续,他自己下撤。”  

皮亚力说的这个方案,我曾经在计划中考虑过,但这会,已然中午12点:“你知道我的个性,我带出来的人,我必须安全的带回去,让他自己下撤,太危险,而且这个向导…” 

“夏多看来也不靠谱,给介绍这样的向导!”皮亚力的好脾气似乎在一场并不顺利的转山中也被点燃了。  

而我并没有否定皮亚力的说法,心里也开始嘀咕夏多是否有问题,可更多的是,我的内心在交战,评估着是否继续前行。

高原的天气,尤其垭口,往往在下午两点左右会变天,这会我们都还没有确定垭口的方向,状态不好的老赵,不靠谱的向导,一切都变成了未知的风险,于是我一咬牙,和皮亚力说,走,下撤,就当是个遗憾!天晓得我说出这话,心里是有多恨,回想起一个多小时前,让向导和老赵一起走,我和皮亚力先走,向导怯弱的告诉我们说害怕,告诉我们不敢把他和老赵丢在后面,我就一肚子火,我真的怕,怕我和向导说下撤时候会忍不住内心的愤恨而动手,于是,我就让皮亚力去转达这个意思。

结果,皮亚力刚说完下撤,向导就一溜烟的往下撤了。 

“刚才和向导说下撤,他眼神分明闪过开心。”皮亚力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向导费是先付,夏多又一开始不相熟就对我们热情无比。”  

那一刻,我并不想否定一些东西,因为我记忆里梅里外转第一次教会我们许多的马帮大爷和藏族奶奶;第二次梅里外转的可爱善良的伙夫尼玛丁争; 冈仁波齐卓玛拉坡上默默陪着我和小万前行却素昧平生的藏族青年; 冈仁波齐卓玛拉垭口暴风雪中席地而坐给路过的转山路分发牦牛干的藏族老人…他们带给我的回忆太美好,也是我一次次想去往藏区的理由。

但我也开始怀疑,因为不靠谱的向导,怀疑于夏多,尤其在老赵告诉我,向导的背包里面什么都没装是空的,我的愤怒已经是出离的了。

毕竟,不是因为天气原因,不是因为个人身体原因,可却没有完成我藏传佛教四大神山转山最后一座的尕朵觉悟,那种心情,我实在说不上来。

我开始怀疑,怀疑向导一开始的谋划里就是不打算转山;我开始怀疑,怀疑夏多一开始劝我不要转山。

似乎,一切都连成了线索,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原路下撤,寻着向导的脚印,就发现了问题——向导并没有沿着来时的路线,而是靠着河谷的一侧,依稀看得出一条被人走出来的路——这分明就是转山的路!那一刻,我像是被点燃了,漫山遍野的白雪都无法浇灭我的怒火。  

“皮亚力,你和老赵慢慢来!我追那个向导去!”  

皮亚力只是点头,他知道我的愤怒到了何种境界,却没有拦我。  

我开始了海拔4500以上的奔跑,那样的下山速度,像极了第二次的梅里外转,像极了八月行走的力量第三天,手腕上的表,海拔指数不断下降,时间不断流逝,我追了十分钟,愣是没有看到向导的踪影,回头望去,皮亚力和老赵也被我甩到了身后不见踪影,因为奔跑,身上的汗渍侵透了速干衣,停歇下来,等着皮亚力和老赵,一丝寒意袭来,也把我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神山之畔,一个人静静的在雪地里,神山之畔,一个人静静的思考。  

这些天的种种像白马过隙的片花闪过脑海,不由得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夏多,一直以来都是以诚相待,如果他要和向导一起坑我们向导费,大可不必让我们住到他家,大可不必在到扎多的第一天非得请我们下馆子吃饭,甚至于在当得知我和皮亚力转过另外三座神山后,夏多连带我们去邦日朵卡的车费都不愿意收,要不是我的坚持和执拗最后他只答应收下油钱,这样的他,又怎么会不靠谱?!  

想到这里,我真想把那该死的向导碎尸万段,可冷静下来想想,尕朵觉悟转山路上,我没追上向导,或许就是神山冥冥中的注定。

一阵风,扬起了苍茫,雪地里我嘴角在愤怒过后,扬起了笑意。我就那么静静的坐着,起风了,却不在寒冷;我就那么静静的等待,心静了,人定了。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皮亚力和老赵赶上我的时候,皮亚力明显感觉到了我的变化:“没追上向导?可是不对啊,你小子怎么感觉不生气了?”  

“我们或许都被当下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你冷静下来想想,唯独有问题的是向导!如果你不相信,等回到镇上,去夏多家,你什么都不要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你就不生气没转成尕朵觉悟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愤恨有用吗?或许就如同人生的不完美一样,四大神山的转山,尕朵觉悟就是注定不让转完的劫难,却让我们在愤怒中变得平静,让我们在挫折与遗憾中成长,而那个向导,就仿佛劫难中出现的魔头亦或小丑,不值得说道。

回到起点处,向导已经打了电话让巴定来接我们。  

而巴定看着我还能飞奔的样子,似乎也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并没说话,也没开口要包车的费用(当然最后还是给他了,毕竟不是他的问题)。

回到了扎多镇,老赵在宾馆里休息,我和皮亚力则来到了夏多的家里。当我和夏多聊起向导的不靠谱,夏多一直和我道谢,说谢谢我相信他,转而多了一丝愤慨,硬是把向导抓到了家里,要对方把向导费给吐出来。  

我告诉他不用了,原因是我并不想夏多的父亲难做,在向导不情愿的来到夏多家之前,我从夏多口中知晓了一些:夏多介绍他当我们的向导是因为觉得他毕竟有经验,又是夏多父亲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家境贫瘠,夏多也想多帮衬他一些,这向导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转过尕朵觉悟,恰恰相反,他转山已不下十次,我们无从了解他为什么做了这一切,甚至仿佛个演员一般扮演他的身体不适、他的害怕、他的不识路,是只为了那点向导费,还是怎样。  

因此,夏多的父亲一直自责,自责于我四大神山转山的心愿折在了向导的不靠谱上;自责于自己太过于信任老友,却被蒙骗,夏多则是一直红着眼,和我说:兄弟,对不起,兄弟,下次再来,我不管多忙都一定亲自带你去转尕朵觉悟神山。

那一刻,我不想夏多的父亲和老友撕破脸,也不想夏多内疚。

当夏多的父亲给我献上哈达,捧着我的脸,不住的和我说对不起,你很难想象那样一个慈祥和蔼老人眼中抿着泪光的愧疚,对我来说是怎么样的冲击。  

我只能不断的,不断的告诉他们,没关系,不是你们的问题!  

后来,我也懒得和向导对峙,更没有让夏多跟向导讨要向导费,虽然夏多一直执意要那么做。

有人可能会说我傻,可我只是在想,相识多年的老友,在好友帮衬自己的时候,会做出如此不靠谱的行为,尕朵觉悟神山在侧,冥冥中的因果,冥冥中的轮回,他的贫瘠是有原因的,我又何苦去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何况,因为他,反倒我和夏多,显得更加亲近,因为夏多说,要是我不相信夏多,大可不必和夏多说道这些,直接回家后写篇东西发到各大平台,对夏多而言就是百口莫辩了。  

也许是愧疚使然,夏多在我们计划回到结古镇的那天,执意要送我们送到结古镇。

每一段重新走过的路,都是一次成长历练。

我也并不太想推掉他的盛情,却又因为夏多在当地的博闻,在回玉树州的路上,参观了一个我和他都是第一次去到的地方,而我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那是在通天河畔的一户故居——直本仓,那古老的藏式民居,已存世800多年的历史,年岁甚至早于梅里雪山外转经路线的历史。

这家民居世代是渡通天河的船夫,地位崇高,也不随意接受参观。

夏多很兴奋的说,上次有人来都吃了闭门羹,因为我们转过几座神山,直本仓的管家才破例开门让我们入内参观。

屋里古旧的牛皮船,厨房里的油烟已经黑亮厚重,上楼梯的牛皮绳已然铮亮,都诉说着年岁。

从嘉纳玛尼石经城离开, 玉树州上熟悉的火锅店,玉树州上熟悉的寒意。  

我们一行人回忆着几日来的过往,欢笑依旧。  

夏多说,怎么样这顿饭也得他请了。  

皮亚力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我想,如果不让夏多买次单,他依旧会为向导的事情愧疚,这并不是我所愿意见到的。  

夏多见我同意他买单,笑得跟孩子一样,一直念叨着:我的好兄弟,我的同岁!那一刻,我突然很感动,感动于夏多的直率,感动于他对于自己故乡的热爱。

我开始庆幸,是那一段没有走完的转山路,是尕朵觉悟冥冥中的注定,让我并没有被当下的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失去理智的判断,让我学会了在遗憾中学会拿起放下,让我收获友情。

天将暮,

雪乱舞,

如若有一天被愤怒蒙蔽了双眼,

掐灭了心中的一盏明灯,

红尘间将错过多少情谊,

那没有转完的藏传佛教四大神山,

那没有走遍的尕朵觉悟,

却宛若山名,

画出了一场绝美的觉悟,

等待未来某一天,

在转山的路上,

与我的同岁,

再次相遇。

全文结束,谢谢观赏。